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在进行数字化采集。敦煌研究院供图
2006年,敦煌研究院组建了以青年专业技术人员为主的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19年来,一批批年轻人迎难而上,接续努力,开展文物数字化技术研究及敦煌石窟的数字化信息采集与转化利用,助力实现文物信息资源“永久保存、永续利用”。
近日,本报记者走近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在光影世界里倾听石窟里的千年古韵,感受保护团队矢志创新、协作攻关、接力传承的奋斗故事。
——编 者
轻敲鼓槌、打开手电、拉近壁画……伴随神秘悠扬的古乐,体验者仅靠一只手柄,就能在不到1平方米的体验台上了解敦煌莫高窟第285窟的前世今生。
甘肃省敦煌市莫高窟窟区,“寻境敦煌——数字敦煌沉浸展”体验展馆就坐落于此。展馆里,韩雪在为体验者穿戴VR(虚拟现实)体验设备。作为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的成员,她全程参与了“寻境敦煌数字敦煌虚拟现实深度漫游·莫高窟第285窟项目”。
2006年,敦煌研究院专门组建了以青年专业技术人员为主的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开启自主实施数字化保护的历程。19年来,这支团队建立了一套科学规范的技术体系,书写了一个个敦煌“永久保存、永续利用”的故事。
创新,让洞窟走向公众
在敦煌莫高窟,第285窟是现存最早的有明确建窟纪年的石窟。为保护文物,第285窟现已不再常规开放。那么,游客还有可能体会身在洞窟的感觉吗?
现在,除了在莫高窟景区进行VR体验,人们还可以登录“数字敦煌”网页或“数字敦煌沉浸展”小程序,线上探索第285窟的细节。
“如何拉近敦煌与公众之间的距离,是数字化团队一直在钻研的课题。”韩雪介绍,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现有110人,包含35岁以下青年67人,来自计算机、摄影、艺术设计、动漫等多个专业,他们每个人都在不断探索本专业与敦煌之间的连接……
2022年底,团队启动了“寻境敦煌”项目的筹备工作。寻求技术合作方、修改设计思路、实施实体和虚拟项目……“相比于制作数字展厅,打造沉浸式体验对细节要求更高,有时候仅后期渲染一次就得两三个月。”韩雪说,“大家发挥各自专业特长,历经一年多才正式发布成果。”
在兰州大学秦岭堂的大厅里,还有一座特殊的“第285窟”。它全称“高保真原大数字化仿真洞窟莫高窟第285窟”,长宽各近7米,高近5米,一比一还原第285窟,师生们可以在其中体验考古的真实情景。
“一次创新,给师生带来新的教学方式,也为我们积累了宝贵的经验。”2022年项目启动以来,团队成员段雅洁一直参与其中,经历了不少挑战。
比如,在粘贴壁画环节,为了更好地还原原窟的质感和色彩,段雅洁采用宣纸喷绘壁画的方式,难点在于贴合性、牢固性。同时,窟体是不规则形状,她和同事站在几米高的脚手架上,先加固窟体,再小心翼翼地一张张贴上去,慢慢摸索不同部位的特点,在每个细微处都做好配合。“这个环节就几乎占了整个施工期的一半。”段雅洁说。
开设“丝绸之路上的敦煌”数字展览,制作162个洞窟的全景漫游节目,推出“敦煌壁画艺术精品高校公益巡展”……近些年,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不断创新,让瑰丽的壁画、神秘的洞窟走出大漠,促成公众与敦煌的一次次相遇。
协作,让壁画变成数据
数字化成果硕果累累,海量素材从何而来?
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有个传统,新入职的职工必须先到洞窟里熟悉基础知识。10年前,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韩雪认识了数字化保护领域的前辈余生吉。
遇到超大型壁画,怎么才能平稳采集?遇到设备难入的狭小空间,如何保证完整采集?遇到超高彩塑、凹凸不平的壁面,怎么样减少畸变?……“每面对一个新壁面,都是不同的挑战。”余生吉说。
20世纪80年代末,余生吉入职敦煌研究院摄影录像部,负责部分洞窟壁画的图像收集。面对精密仪器太少、成熟技术欠缺等短板,余生吉和同事们解决了一个个难题——自主研发柔光箱,让照片更具质感;创新设计轨道、摄影架,让拍摄能够适应不同洞窟形状;不断提升图像采集精度,满足更多数字化场景需要……截至目前,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已完成敦煌295个洞窟的数据采集,壁画采集面积约2.8万平方米。
和数字化采集团队一起在洞窟里忙碌的,往往还有图像处理团队。安慧莉就是其中之一,她把采集到的图像拼接起来、定位校正,最终成品要做到“天衣无缝、色彩自然”。
安慧莉说,采集一个壁面,拍出的素材最少也有几百张,最多的达到上万张。壁画的体量、形制不同,采集到的图像曲率变化有差别,因此拼接方法也各异。最初纯手动拼接时,一天只能拼接3到5张。后来,团队和科研院所合作,逐渐发展出“井字格”“鱼骨架”等图像处理方法,大大提高拼接效率和精准度。如今,图像拼接的方法仍然在不断创新,错位、断线、模糊等问题也能被准确发现并纠正。
现在,即使面对高近30米的大型洞窟,安慧莉和同事们也能从容应对,每人每天能拼接超过20张素材。
截至目前,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已完成对190余个洞窟的图像拼接处理,三维重建45身彩塑、7处大遗址,数字化扫描5万张历史档案底片。
接力,让技术应用更广
通过数字化,洞窟和壁画穿越了时空、走出了大漠。但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仍在接力传承,让数字化保护技术能在更多领域绽放光彩。
“彼之花容,同桂兰而永茂”“丝路盛景,华服衣冠”……读完封皮上的文字,打开内饰,几枚花钿跃然眼前。取下花钿贴在眉尾、额心、鼻翼和嘴角,点上几滴清水,一套五代时期的花钿妆容很快就成形了。
此前,敦煌研究院的“敦煌花钿贺卡系列产品”圈粉无数。花钿的原型是榆林窟第19窟的凉国夫人形象,正是得益于数字化素材的精准获取,这一美丽的形象才能进入当代人的生活。敦煌研究院文物数字化研究所副所长丁小胜介绍,近年来,基于数字化技术,首位数字敦煌文化大使伽瑶、“敦煌文创”数字藏品等文创项目一一上线,数字化保护技术的应用领域也逐渐拓展到洞窟之外。
连续3年,95后青年团队成员熊业腾几乎每天都会踏查窟区四周情况,地形特征、四季变化、降水记录……各种信息都是研究对象。“周边环境也是莫高窟文物保护的重要组成部分。最终,我完成了一份关于莫高窟与周边环境的影像纪实和研究报告,这离不开数字化技术的支撑。”熊业腾说。
现在,数字化保护技术走得越来越远——
在国内,团队在戈壁和深山中采集、记录和分析,不仅让甘肃70多处岩画有了“身份证”,还在新疆、西藏、陕西等地的18家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实施信息采集、数字复原等项目。在甘肃酒泉肃北蒙古族自治县,团队成员翻山越岭5个多小时,找到刻在山顶石头上的一只“鹿”;在兰州永登县鲁土司衙门旧址,团队成员改良采集角度,解决现有设备无法达到等问题……
在国外,团队为国际文物保护工作提供中国方案。团队派出6名青年技术人员前往缅甸,承担了“援缅甸蒲甘他冰瑜寺修复项目壁画保护信息提取技术合作项目”,取得良好效果。
在敦煌研究院的办公区里,一座名为《青春》的雕像栩栩如生。雕像以“敦煌女儿”樊锦诗为原型,她身姿挺拔,向远方凝望。数字化保护团队每天都能看到这座雕像,激励他们继续努力。千年敦煌,焕发着永久的青春。
■记者手记
感受数字敦煌魅力
“敦,大也;煌,盛也。”塑像林立、壁画连绵,延续千年的洞窟熠熠生辉。
技术更迭,矢志不渝,一代代青年传承守护敦煌的使命。窟里的每个细节,都可能成为一道难题。他们传承着前辈们的奉献精神,勇于挑战、攻坚克难,把数字化技术越做越新。
技术赋能,心怀远志,一代代青年传播璀璨的敦煌艺术。从资源库到小程序,从参与式博物馆到球幕电影,他们为敦煌文化想出新“玩法”,让更多人感受敦煌的魅力。
现在,除了敦煌莫高窟,敦煌研究院还负责瓜州榆林窟、天水麦积山石窟等石窟的管理保护工作,对外交流研究也更加频繁。面对愈发广阔的舞台,文物数字化保护团队将继续探索数字化技术,让一座座艺术宝库焕发数字化新光彩。
《 人民日报 》( 2025年02月17日 06 版)